先进性是共产党员的本色
钟南山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
我是广州医学院的一名普通教工，也是一名老党员。今天在这里向各位领导和同志汇报我的工作，感到非常激动。回顾我走过的历程，在各级党组织多年的教育下，不断取得一些成绩和进步，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共产党员要实现人生价值，就必须保持共产党员的先进性。
我的第一个深刻体会是：党员的先进性应体现在坚定的理想信念上。信念是保持党员先进性的灵魂。我记得文革结束不久，国家搞改革开放，当时很多人迷惘，对社会的发展信心不很强。我有一回给一位首长看病，他谈起了对党的信念，有句话我印象特别深：“我们党的事业就像一条大河，有时有暗流，有时会遇上礁石，但它总会绕过，奔腾不息，永远向前。”
在文化大革命中，因为我是资产阶段反动学术权威的子女，从北京医学院毕业后被安排烧锅炉，当时心情很压抑。但我有一个信念，不管安排在哪，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就会得到人家的理解和认可。记得有一次，我白天参加献血，整个晚上烧锅炉，差点休克，但我坚持下来了。那时候我很努力，表现是最出色的。后来小平同志出来主持工作，拨乱反正，提出改革开放的指导方针，我的信念成了现实。1979年，我通过国家教委第一批考试被选派到英国爱丁堡大学皇家医院和伦敦大学圣?巴弗勒姆医学院进修。两年时间内我取得六项科研成果，撰写了七篇学术论文，其中有四篇发表在英国权威医学刊物上。
然而，这些成绩的取得很不容易。刚到英国，他们不承认中国医生的资格，我只能以观察者的身份参加查房和参观实验室。我的导师与我初次见面时，冷冷地对我说：“你只能在这呆八个月。超过八个月，对你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我满腔的求学欲望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心里非常难受。西方学者不了解中国人民曾经有光辉的历史，其实，在呼吸领域，西方治疗支气管哮喘和慢支炎的药品就是从我国的麻黄及蔓陀萝衍生出来的。近二百年来我们是落后的，但不等于永远落后。我当时既激愤，又感到压力很大。作为一个普通的学者，没有出什么成绩就离开英国算不了什么；但作为一个由中国政府首次派出的学者，如果一事无成，将会损害整个民族的形象。冷遇，更加激发了我发奋学习，报效祖国的决心。我在心里下决心：自己要争气，要以行动来证明中国人并不笨！
从此，我白天参加查房，晚上钻到图书馆和实验室，开始关于《吸咽与慢支炎》、《人工通气中的氧疗》及《糖尿病对血氧运输影响》等三个课题的研究。为了校正和修复实验室的一台血氧活力平衡仪，我在三周内，在自己身上抽取800毫升的血进行调试，终于取得了可靠数据。在一项吸烟（一氧化碳）对慢支炎病人血氧运输影响的研究中，我用自己的身体作试验，连续吸入一氧化碳，反复抽自己的血测定浓度，当血液中的一氧化碳浓度达到15%时，我头晕脑胀，支持不住，英国的护士说：“太危险了！快停止吧。”为了研究的成功，我咬紧牙，忍受着痛苦，直到体内血液中的一氧化碳浓度含量达到22%，这相当于一个人连续吸入60支香烟，尽管我感到天旋地转，但实验终于成功了。这个课题不仅证实了我的导师弗兰里教授几年前发表过的用数学推导的公式，而且纠正了此推导公式的不完整性。弗兰里教授看了我的报告激动得一把抱住我说：“太好了，你不但证实了我多年的设想，而且有了新的发现，我一定把你推荐到全英医学研究年会上去。”这篇论文后来在全英医学研究学术会上宣读。
争气，就要努力做一个强者。我就是这样赢得了荣誉，也赢得了友谊。我的导师弗兰里教授在我回国时感慨地致信中国驻英大使，他说：“在我的学术生涯中曾经与许多国家的学者合作过，但从未见过一个学者像钟医生这样勤奋，合作得这样好，这样卓有成效。”这位教授曾伤害过我的感情，但他慢慢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更重要的是，改变了对中国的看法。我用我的拼搏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争了一口气。在我回国之时，甚至回国之后，我都有机会可以留在国外开展工作，但我都坚定地选择了回到祖国工作的道路。我记得前苏联著名生物学家巴甫洛夫有句话：“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我认为：作为一名中国人，只有在中国这片热土上作出的研究成果，才能更好地反映中华民族的聪明和才智；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只有在自己国度的人群中做出的研究成果，才能真正反映中国人的疾病规律。老人们常说，儿不嫌母贫。作为一个中国人民的儿子，一名中国学者，我绝不能因为祖国母亲贫穷，就离开她、抛弃她，我更应该回到她的身边，使她强壮起来。
2003年，我国局部地区发生了严重的SARS疫情，这本是一场天灾。但国外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借机妖魔化中国，散布“中国政府故意隐瞒疫情”、“SARS是中国的切尔贝利诺事件”、“SARS是中国制造的秘密生物武器”等蛊惑人心的错误言论，一定程度上严重扭曲了我们党和政府的国际形象。我一直在一线从事SARS防治工作，很清楚疫症的实际情况，知道党和政府为之付出的巨大努力。我绝不能容忍这种扭曲、污蔑。5月18日，我应邀参加了全美胸肺学会（ATS），并在会上向2000多名来自世界各国的专家学者作了《中国重症急性呼吸综合症（SARS）发病情况及治疗》的专题学术报告。在会上我介绍了SARS在中国的发现、疫情进展及中国在防治方面采取的措施，并着重介绍了中国在防治SARS方面取得的成功经验。我的发言受到了与会各国专家的一致好评，也引起了美国传媒的广泛关注。会后，美国CNN电视台在《今日美国》中对我的发言进行了专题报告，并评论“中国大陆的SARS发病率已经明显下降，令人鼓舞。”大会主席比思尔教授在总结中也强调：“我们获得了防治SARS经验的最新报告，亚洲的经验将为全球对SARS的有效控制提供有价值的启示。”2003年，我先后到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去作报告，由于国内的工作就非常紧张，所以经常是乘二十多个小时飞机到欧美讲学，讲完后第二天就马上赶回来。通过讲学的交流沟通，许多国家的专家学者及媒体改变了对我国防治SARS工作的看法。
我的第二个体会是：党员的先进性应集中体现在对事业的责任心上。我经常跟身边的同志讲，首先把病人利益放在第一位，有1%的希望，就要尽100%的努力。前几天，我碰到了十几年前一位患者的丈夫和孩子，他们还记住我，上前向我致谢。患者叫屈洁琼，是广州一间小煤店的职工，患的是罕见的重症肌无力症，全身瘫痪，呼吸衰竭，要靠人工呼吸机维持生命。当时这种病还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而且患者家庭的经济情况不好，很难支持昂贵的治疗，所以很多医院不愿意收。我觉得通过努力病人还是有希望的，应该帮助她，就把她收了进来。屈洁琼在医院住了3年半，病情多次反复，他本人、家属和单位都失去信心了，但我仍然没有放弃。经济不行，我就通过个人的名义，向国外的专家募集到了4万多港元的药品。经过积极治疗，她的情况一度好转，肌力恢复到常人水平，但病人最终走了，但我觉得自己尽到责任了。
现在常有人问我，面对突如其来的SARS，你代表医院主动向省卫生厅请战，要求集中收治全省最危重的SARS病人，你不害怕吗？我告诉大家，当时我根本没有考虑害怕，或是不行了损害自己的声誉这些问题，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是搞呼吸的，有这方面专长，能用上派场；二来可以通过这场考验锻炼队伍，提高诊疗水平；三是患者中，很多是为抢救病人而不幸感染的同道，我们要帮助他们。所以我在动员时，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强调这是一个医务人员的责任，当病人需要我们的时候，不能畏缩，这个责任是不能选择的，就好比战场上，扫雷班就要干排雷的事，你不上，谁上？！
党员的责任感很重要一个方面，还体现在坚持党倡导的实事求是的精神上。我在留学时作氧疗对肺内分流影响的研究中，发现自己的研究结果同牛津大学雷德克里夫医院的科尔教授的一篇论文的结果完全相反，并且找到了科尔教授结论错误的原因是他未对测定氧的电极进行校正。后来，在导师杜鲁门教授的支持下，我在英国剑桥大学医学院全英麻醉研究会宣读了这一研究结果，幻灯显示了与科尔教授相反的结果。这时会场上议论纷纭，科尔教授的三个助手气势很盛，一连向我提出八个问题，我从容地一一作了解答，最后英国麻醉学权威勒恩教授作了肯定，大会一致通过我的论文。科尔教授的三个助手也对我说：“我们接受你得出的结论。”在学术上，没有权威，只有真理。
党员的责任感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主要体现在党员要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在思想上、行动上与中央保持一致。在SARS初期，国家有关权威部门率先宣布：在广东送去的两例死亡病例肺组织标本切片中，发现典型衣原体，并建议对同类病例使用抗生素治疗。当天下午，省卫生厅马上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这个报告。我在会上对这个结果明确表示质疑，认为典型的衣原体可能是致死的原因，但不可能是致病的病因，反对在临床诊疗中按衣原体治疗的方案。后来，国家有关部门派专家下来做工作，要求我们接受这个意见。我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在某些具体方法，或是学术上，如果与实际情况不符合，也盲目地执行，我不认为是跟“上面”保持一致。我是一个医生，亲自参加了SARS病人的临床治疗工作，从我的临床实践看，如果是衣原体感染，患者应伴有上呼吸道炎症。我曾反复观察病人口腔，所有病例均无上呼吸道感染症状，而且临床证明，大量使用抗生素对SARS病人无明显效果。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与“上面”保持一致，那就是盲从，受害的只是患者，是人民群众！在我看来，这不仅仅是个学术问题，更是生与死的问题，关系到群众的生命安全，自己是党员，必须要有个负责任的态度，与“上面”保持一致最重要的标准看是否符合广大人民的利益。
我的第三个体会是：党员的先进性应体现在胜任本职岗位的能力上。党员必须是本职岗位的能手。《党章》里面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可见先进性是共产党员的前提条件。党员的先进性如何体现？必须体现在日常的工作中，而本职岗位是实践党员先进性的最直接舞台。所以，只有成为本职岗位的行家能手才能体现党员的先进性，才是合格党员。
我在这方面体会很深。我刚到医院时被分配在急诊科，工作热情高，对病人态度也好，经常常受到表扬。有次主任叫我到白云区罗岗镇接收一个大出血的病人。这个患者曾患过肺结核，所有的症状都似乎表明患者是肺结核大出血。为了节省病人抢救的时间，我决定直接把病人送到广州市结核病防治所。在路上，患者又吐了一次血，血呈黑红色。虽然患者出血的频度和色泽与肺结核咳血有些不同，但我还是认为患者是肺咳血，把他送到了结核病防治所就回来了。第二天一早，主任黑着脸又叫我把病人接回来，他说病人是消化道出血。我当时心里就沉了下去，知道不妙。后来病人接回来经过全力抢救，最后脱离了危险，原来一根鱼刺刺中了患者的胃小动脉，导致消化道大出血。这次误诊对我教训非常深刻，医生从事的职业关乎生命，仅有好的服务态度是不够的，真正好的医德是医疗态度和技术的统一，最终融会为解决病人的实际能力。
从那以后，我很留心观察每一个同事如何询问病情，检查症状，开单治疗；仔细留意每一个病人的症状、病因与治疗的过程；不懂就向同事虚心求教，遇事就认真思考，为什么这个病要如此处理，而那个病要那样治疗。到晚上完成自己的手头工作后，我就开始整理医疗笔记。半年后，我有了四大本医疗工作笔记，在急诊方面已经是个熟手，同事评价我“顶得上一个主治医生了。”
能力，就是千方百计解决病人的痛苦。我有一个病人，是广州市邮政局的女工。她反复咳嗽，气喘了近三年时间，走了很多家医院，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长时间药，都没有效，病情越来越重，后来慕名找到我。我给她做了哮喘检查，结果呈阳性。如果按一般处理对症下药就行了，但我有点不放心，因为她的症状与哮喘不完全一样。我就建议她住院，有一次在查房时她给我讲早上系鞋带时，感觉极不舒服。我从这个细节里，联想到她的病状，怀疑是气管肿瘤。我亲自替她做了纤支镜检查，发现一个隐蔽得很深的肿瘤将气管堵塞了五分之四，如果什么时候填满了气管，就没命了。随后我主持了两次多科会诊，并替她安排手术，术中发现在颈胸交界处有一个平滑肌瘤，手术后病人完全康复。
在SARS期间，我所在的附一院和呼研所做出了一些成绩，除了我们指导思想外，更重要的是我们依靠扎实的基本功和敢于实践的精神，在短时间内总结了很多创造性的工作。比如我们诊治的第一例河源患者。当时我到ICU查房时，他们向我报告有了病人很奇怪，生命垂危，但一直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我对病人进行了检查，发现发烧不严重，其他器官没有事情，但肺很硬，用一般办法进行机械通气很容易产生气胸，肺就破了。我们在会诊后用了很多抗生素，还是不解决问题。我考虑会不会是一个急性肺损伤，就试用了一下大剂量激素进行静脉点滴治疗，当时觉得是中末期，胜算不大。但令人意外的，病人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情况就明显好转。后来又发现，送病人来的人或是陪伴病人的又有8人被感染，感觉这个病不一般，有明显的聚集性。后来我们陆续收到类似病例，在治疗中又发现及早使用面罩通气，可以大量减少SARS患者气管切开的机会，降低死亡率。在实践探索中，我们总结出来了“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和“合理使用皮质激素、合理使用无创通气、合理治疗并发症”的防治经验。这些办法和措施有效提高了治愈率，降低了感染率和死亡率，使我们创造了SARS患者最高的治愈率和最低的死亡率。所以，掌握解决问题的能力非常重要，也最能体现一名党员的先进性。
我曾经用“鲜花和稻穗”的比喻来说明这个问题。意思是对于一个医生来说，鲜花代表我们对病人的愿望和祝福，希望他早日康复。但是，作为一个医生光给鲜花是不够的，还要给病人以稻穗，就是实实在在地给病人正确的诊断治疗，让他恢复健康。对一个教师，稻穗、鲜花献学生也是真实的。鲜花代表老师对学生的美好愿望和期待，稻穗是老师交给学生的真实东西，就是科学知识，能帮助学生成长的价值。
要提高能力，掌握过硬的服务本领，并没有其他的秘诀，必须多学、多问、多记、多练，持之以恒。我概括起来就是“学习上的自主性、工作上的创造性、对病人的责任性、对集体的合群性和对社会的适应性”。
我的第四个体会是：党员的先进性应体现在以自身的良好形象发挥带动作用上。一个党员，不仅应是本岗位的工作能手，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良好的形象，团结调动身边的同志共同前进。1996年，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来我们所参观考察，我安排了自己的五名研究生介绍情况，参观交流后，世卫的专家很感慨，评价我们的研究所是一流的，研究生是一流的。现在，我所在的呼吸疾病研究所已经成为了国家重点学科，建立起了一支完备合理的梯队。他们学术造诣好，业务能力强，年轻肯干，大多成了本专业的专家，这是我最感欣慰的事。多年来，我特别注重在工作中搭建平台，根据个人的实际情况，帮助他们选择发展方向，给他们创造施展才华的空间。我深信，党的事业需要继承和发展，需要不断有合格的接班人。
我认为，党员最佳、最有效调动群众的语言就是亲力亲为的行动。抗击SARS时，我一直工作在一线，无论是检查病人，或者是看病人，我都自己干。凡是收治到我们所的SARS患者，每一个病人的口腔，咽部，我都仔细检查。有一次，我连续工作30多个小时，累得病了。但休息恢复后，我又回到了病房。在我的印象里，每次遇到严重的洪水、地震等重大性突发灾难事件，经常可以在这些地方看见温家宝总理。总理这种亲民作风，很能体现党的关怀和温暖，很能凝聚人心。我记得1976年唐山大地震，当时江青说“不要让地震干扰阶段斗争”，像这样的领导人，肯定是得不到群众信任的、追随的。
我觉得党员的形象很重要是在最困难、最需要的时候，敢于站出来，把自己树起来。在抗击SARS的战斗中，为什么我们各级党组织、广大党员受到了人民群众的广泛称赞。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领导、党员干部在危险面前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带头战斗在一线。像我们研究所，有六位医生感染，其中四名是共产党员。其中一位同志在抢救一名顺德的SARS患者时不幸感染，病得非常重，到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病重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上病房看他，有事到了外地，也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安慰他，鼓励他。即使在生命垂危时，我去他时，他还安慰我：“你放心，病好了后还要跟你一起查房、看病。”为什么我们党员感染的比较多？因为他们主动抢着做一些危险的事，特别是在初期抢救重病人时要插管，但防护措施不足够，容易导致感染。在广东省牺牲的四个烈士中，邓练贤、陈洪光、范信德三位同志都是共产党员。在广大党员带动下，广东省没有医务人员借口请假或是辞职不干的，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一些情况比起来，这非常了不起。我们很多群众在SARS战斗中主动要求加入到党组织，要求到最危险的一线接受党的考验，为什么？他们被党员展示的形象所感动，觉得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很光荣。这充分说明了一个事实：党员是干出来的，群众是带出来，党的形象是立起来的。
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我在这里汇报自己的思想、学习和工作，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如果没有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没有广东这片包容与和谐的一片热土，没有关心和支持自己的各级党组织，就不会有我施展的空间。生命不止，奋斗不息。我将继续努力工作，尽有生之年，为党、为祖国、为人民服务！
谢谢大家。 （编辑：付刚）